或许八卦上就同这四方的教室相克,每次提到教室的时候,脑子里总是顿生倦意,恨不得将其付之一炬。但是,放学的时候除外。乡村的黄昏,是闲暇的时候,大家可以坐在土堆上看一屡炊烟随风晃动。而喧嚣的城市里,没有炊烟,只有拥挤不堪的车流发出的尾气,和匆匆忙忙的人群——都市的黄昏,是忙碌的。铃声一响,教学楼里便也躁动起来,仿佛要滚滚生烟。学生们或是急忙穿梭在班级之间,归还着借来的书本,用具,作业;或是急急忙忙的整理着书包,好像在躲避着即将灭世的洪水;偶然有一些什么人想要宣读什么通知,声音也很难盖过这各种物质之间激烈碰撞发出的声响。不过这似乎难不倒我班的卫生委员,他总是一放学就和放哨儿一样的站在班门口,把袖子挽得很高,拍两下掌,一副很干练的样子,然后用嘶哑却巨大的声音喊应留下来做值日的同学的名字,今天也不例外。但不幸的是,我,天狗,聂子,丰子,还有一个叫晨小溪的女孩儿被点到了。至于为什么是我们几个人在同一天打扫卫生,说起来还有一些来历。以前,我们班值日生的分组,完全是在“老卫生委员”的独裁下完成的,结果搞得很多人对分组不满,以各种理由逃避值日,我们几个哥们儿也是如此。其中最有意思的还要数丰子,因为那个什么英语话剧社,他总是以参加学校活动为理由,拒绝掉老师偶尔对他提出的一对一补课要求,然后,又以老师要帮他补课为理由推掉做值日。就这样,他总是能成功在三者之间周旋,经常一个月做不了一次值日。正是由于这种情况,新上任的“卫生委员”,在选举的时候就大谈什么“民主自由制度”,说以后让大家自由结合“值日小组”,就是因为这个,他高票当选,并兑现了自己的选举承诺。既然是自由结组,我们四个男孩儿自然而然的在一组,而那个晨小溪,则是为了满足一组五个人的基础要求,被我们拉来凑数的…仔细想想,这么说有些不妥,因为实际上,她做的工作总是最多,我们四个才更像是凑数的。所以,这也使我愈发发现,其实所谓选举,就是一大群混子,选出一个大混子。“你们五个过来下,分配下任务。”见我们没有动静,卫生委员在班门口又招呼了一次。无奈,我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,无精打采的走过去。没一会儿,我们四个男孩儿就到齐了。“晨小溪呢?”卫生委员询问着。天狗往四周看了看,“不知道,可能老师找她有事吧?你先把任务分配了吧,一会儿我们转达就是了。”“成!”他答应下来,然后想了想说,“九零儿,你和聂子一起做…”卫生委员的话很快被聂子打断了,“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做…我又不是断背山…”“你有病啊!”我一个拳头向聂子招呼过去。丰子见了,笑着说,“你才有病呢,人家不愿意和你做,你还不高兴,是不是最近取向有问题…”一阵哄笑,我却被丰子说的无言以对,要不是看在我不想被处分的份上,我早让他血光四溅,痛不欲生了,当然,这个前提是如果我打得过他的话…显然,有了刚才的经验,卫生委员在措辞的时候小心了许多,有的时候甚至停下来,仔细思考是否有会招人误会的地方,俨然是外交部发言人的感觉,只不过他不会外交辞令罢了。其实,话说回来,如果他真的用外交辞令和我们说,我们也就未必懂了,这因为外交辞令完全是一种密码。举两个简单的例子,我们经常听到新闻中说“双方进行了广泛的交谈”,实际上,作为外交辞令,这句话的意思是:俩人啥正经话都没说,就谈了一些家长里短,不着四六,无碍大局的闲话。还有一句常见的,是“双方交换了意见”,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更有意思:往往所谓“交换意见”,就是说双方在谈判中没有任何突破性进展,只是双方都说出了彼此那完全相悖的想法和目的,也仅此而已。换句话说,就是双方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去,而且还谁都没有打算“退一步海阔天空”的意思。所以,当双方开始“交换意见”的时候,绝对不是按常理所想的快要打成共识了,反倒是离“谈判破裂”不远了。因此,常常有人说外交辞令也是一种“真实的谎言”。这么看来,新闻也只不过是每天在堂堂正正,拿腔拿调的说些比较艺术的“假话”罢了。卫生委员分配完任务,就也背着书包走了,只剩下我们四个男孩儿在教室里。窗户上满是白色的雾霜,蒙得什么都看不见,教室里,白色的灯光打在白色的墙壁上,本来有些色彩的地板,黑板,打上这猛烈的灯光,也变成了白色。就这么白茫茫一片,单调的像是死掉了一样,弄得谁都提不起干劲儿。其实,我对做值日的反感并不是一时的。老师很早就告诉我们劳动是快乐的。然后,当我们问及为什么要做值日的时候,他说要学会吃苦。说实话,我这个人,让我吃苦可以,让我快乐更可以,但我实在做不出一边吃苦还要一边认为自己很快乐的这种250行为。见被安排和晨小溪一同拖地的天狗在旁边无所事事,我便无精打采的说,“喂,没事儿干过来帮忙扫扫地!反正晨小溪也不在,你就告诉她卫生委员让她一个人拖地不就得了。”天狗听了觉得蛮有道理,便晃荡着身子去拿扫帚准备扫地,这一晃荡不要紧,把他兜里一个小塑料袋晃荡出来了——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塑料袋,里面装着那个安全套。虽然天狗很胆大的发誓说一定要让这东西派上用场,但暂时看来,这对他来讲还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也不知是成天和这东西打混,还是在英语话剧社经历了什么特殊的训练,丰子的眼神异常的尖,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个只是悄无声息的落到地上的小东西。不过这世界上,往往出场越安静的物件儿,最后造成的动静越大,比如默默沉睡了几百年的火山,爆发力总是巨大的。丰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,赶在天狗反映过来之前从地上拾起了那个小塑料袋。“小子,成啊!你哪弄来的啊?“丰子边把那东西抢过来把玩边说。“哪来的?征婚征来的!”天狗还没有作答,我便调侃着说着,腰都懒得直起来。天狗连忙装出很牛的样子顺着我的话说,“没错,还是女的给的呢!”一听这话,丰子和聂子都拿很奇异的表情看着天狗,“你俩不是说那事儿没成么?怎么都闹出套儿来了?”“没成就不能有套么?这东西可还是专业人士给的呢。”看来天狗准备将事情说得更加神乎其神。“没错!确实是专业人士,太专业了!”我仍然阴阳怪调的符合着。“别说废话了,拆开包装拿出来玩儿玩儿。”丰子的建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……在大家连连的附和声中,天狗终于顶不住压力,决定打开包装。就这样,像是一场狂欢开始了,几个男孩儿兴奋得忘乎所以,甚至连自己身处何地都忘记了,这无疑是危险的。他们的行为,不禁让我想起一个词来——少见多怪!少见,往往意味着不了解。而不了解,则往往生出好奇。“好奇”,又可称之为“奇怪”。这便就是“少见多怪”中隐藏的逻辑。那么,奇怪,好奇以后呢?根据我的观察,“好奇”常常生出“冲动”。也就是说,“好奇是冲动他妈”,“不解是冲动他姥姥”。那,看来我们把一些事情一码是一码的讲清楚,直接杀了“冲动他姥姥”,世界就安静多了。我并没有同他们一起疯癫起来,只是在一旁作着该做的事,顺便,也帮“热血沸腾”的他们把着风。渐渐的,一段清脆的脚步声愈来愈明显,在我的警告和催促下,天狗才如梦初醒般的把那东西藏了起来。时间,也就比白驹过隙长一点儿,一个人影便出现在门口了。“哼!哼!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不做值日,在这里搞什么呢?”晨小溪突然出现在班门口。拿怀疑的眼光环顾着我们每一个人说。我反映过来,连忙说,“什么没做值日,我们都快干完了,就差你自己的活儿了,卫生委员说要你自己拖地。”晨小溪向四周看了看,“噢…刚才李老师说一会儿他要自己过来检查,我们要留在这里等他过来。”丰子听了,不满得扔下板擦说,“这个李小龙,成天到晚婆婆妈妈跟个女的似的,怪不得找不着老婆。”“什么啊…”晨小溪边去拿拖布边说,“李老师那叫细心,咱们这些男老师就他长得最帅了!”这就是典型的女孩子逻辑,从一个男性的角度看,永远看不明白“一个人细心”和“一个人长得帅”有什么必然联系。其实,我猜,从女性的角度看,也说不出联系吧,因为女性本就多为感性动物,爱屋及乌是常有的。比如说从前我认识的一个女生,喜欢上了外班一个男生之后,得知他最喜欢的颜色是深蓝色,就索性把自己的一切都换成了深蓝色的,深蓝色的书包,深蓝色的衣服,深蓝色的鞋,若是脸上再涂些迷彩,再染染头发,别人很有可能认为她是海底怪人。可不幸的是,那男孩儿转走了,她无奈又喜欢上了一个喜欢红色的男孩儿,然后,就又如是弄了一套红色的东西…一年下来,她先后喜欢了七个男孩儿,正好凑了个“红橙黄绿青蓝紫”,结果虽然没能成功谈情说爱,倒捞了个“彩虹公主”的称号。晨小溪发表完自己的见解,便拿着墩布出了教室,丰子连忙小声建议道,“不然咱哥儿几个跑吧…把她自己扔这儿就成了!”“成!“大家一边答应着便一边去收拾东西……最近,老师在带着我们学《醉翁亭记》。虽然这篇文章我以前也拜读过,却读不出味道,而这次,我却与其中的一句产生了强烈的共鸣——“朝而往,幕而归”,六个字,真的着实准确的表达了如今中学生和学校的关系。顺着这个思路,陶渊明《归园田居》中的“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”也被我们“顺理成章”的改成了“晨兴抄作业,带月荷书包“,虽不注重韵脚,但也贴切。其实,这年头,写诗的根本就不在乎韵脚了,偶尔出来些有韵脚的,反倒被人认为浅薄,低级,跟不上时代。还真别说,这时代不就是如此么?写诗不用韵脚,生孩子不用性交,而想性交又不用深交,要是赶上俩女同性恋,深交了又不能性交。总之,这世道,就两样东西是铁打不变的——化学方程式和物理定律。我一个人走在上学路上,耷拉着脑袋,眼睛睁不开,脑子却已是被冻得运转起来了: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说什么清晨是安静的时节,更不知道是哪个白痴说什么清晨有清脆的鸟叫。我天天摸着黑出家门儿,起的比农村的公鸡还早,就没见过哪天是安静的,耳边总是充斥着汽车喇叭声。至于动物的声音,便也就只有犬吠。不过,这话可能不甚准确,因为有一次,我听到犬吠后,还听到两只狗撕咬的声音,以及紧接着传来的“人吠”,但那声音,着实不比犬吠好听!怪不得大猩猩骂架的时候都说——瞧你,长得跟个人似的!这一通乱七八糟的思路,恐怕就是所谓的胡思乱想吧,可能自己根本就没睡醒,还在做梦?“九零!”隐约见,隔过冰封的空气,好像有人喊我,过了很久,我才分辨出是天狗的声音。看来自己不是在做梦,除非是噩梦…不过听他的声音很急,像是有什么事儿,我便就停下来等他走上前来。果然有事儿,刚一走过来,他就劈头盖脸,直入主题,“那个套儿没了!”“没就没了吧,你要是真喜欢,自己去药店买几十个出来不就是了。”天狗见我满不在乎的样子,倒有些着急了,“你真傻假傻啊,我是怕把那东西给丢教室里了。”“不会吧?昨天晨小溪一进来,你不就给搁兜里了吗?”“是,但是等我们几个在校门口一分开,我再摸兜里就没了…”我想了想,说,“那也没事儿,咱们班每天早上丰子负责开门,他看见了肯定知道该怎么办。”“但愿吧…”什么叫“但愿”?我就知道有句俗话叫“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八九,可以人言无二三”。也就是说,现实中,事情往往是并不随人愿的。比如说丰子参加的那个英语话剧社,最近就遇到了不随人愿的事情。这还要从整个话剧社组建之初说起。由于今年是这个话剧社成立第一年,校长大人非常重视,还特地为他们请来了外教做导演。可是,这个外教显然不了解中国国情,居然打算拍什么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这类故事。虽然学生们因此热情高涨,但校长大人实在受不了自己学校里的男生女生在舞台上拥抱缠绵,甚至热吻,还动不动就来句“ILOVEYOU”的场景,便强制他们换了剧目。而且,有了这次的风波之后,校长大人还毅然决然地决定明年就取消这个“英语话剧社”,以一个“京剧社”取而代之。至于理由,对外说来是为了“弘扬民族文化”,实则是因为京剧舞台往往跟男厕所差不多。但这倒不影响丰子动不动就来一句“新的火焰可以把旧的火焰扑灭”这种名句。不过,说实在话,我听了以后都懒得反驳莎士比亚了,反正消防队员早晚会跟他急。校外的马路上,虽然有不少车辆,但清晨的冰冷早就把喧嚣凝固了。可教室里,却热闹得跟开了锅似的。一个像是气球又不是气球的东西在讲台前飞来飞去,男孩子们都热烈的举着双手,使出抢篮板时的各种解数,一次又一次的用指尖让那“气球”升回空中。伴随着男孩子们每一次腾空后的落地,地板都跟着发生巨大的震动,仿佛整个楼,整个地基,甚至岩石都跟着动的。这个时候,大家不得不体会到首都的优越性,因为他们充分得证明了我们的教学楼不是“豆腐渣”。男孩子的这种热闹,把女孩子的脸都“熏”红了,“懂事”一些的,早就低下了头,脸像个熟苹果,却还假装什么都没看见,什么都没明白;“不懂事”的那些,有的停下手下的工作,目不转睛,饶有兴致的看着,有的则相互交头接耳,然后又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,便不再看,也埋下头去了。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不一会儿,隔壁班的人也来凑热闹了,霎时间,搞得教室里“人头攒动”,“门庭若市”,好不热闹。热闹声中,我和天狗冲了进来,一把抓住了在其中不知所措的丰子。天狗显然有些急了,“这TMD怎么回事?”“我CAO!”丰子也抱怨着,“今天那小子和我一起开门进来的,一进来他就发现地上有个套儿,玩儿了一会儿,就给吹起来,结果闹着闹着就成这样了。”丰子边说着边指着远处的一个人,我们和这个人并不熟。“那套儿是昨儿晚上那个么?”我忙问。“应该是吧…”丰子回答说,“不然怎么可能我一进班就在地上的。”天狗看了看表,“快早自习了,老师看见麻烦就大了!你俩赶快帮忙一起把这东西弄到手,然后扎破它!”虽然我们知道这种事已经不能用“往茅坑里扔炸弹”形容了,简直是“往化粪池里扔原子弹”,但为了避免我们几个的“世界末日”过早到来,也只好按天狗说的做。果然三个人是铁哥们儿,做起事来配合默契——看准了“气球”的落点,我们一跃而起,鱼贯而出,三足鼎立,很快就搞到气球并扎破扔到地上。气氛的变化,好像在安静中摔碎玻璃杯的反宇宙——霎时间鸦雀无声,但不过几秒以后,就传来了叫骂声——“我CAO!真TMD没劲!”“我CAO!”“SB!”“大家散了吧,回班上早自习。”我们支应着,没有办法。就在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离开的时候,一个外班眼尖人的声音又勾起了一阵笑声,“散P啊!大家看!那上面还有粘糊糊的东西呢,黄色的!”“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”,虽然这事儿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儿,但它传得比坏事还快,没两个课间,就传得已是“满校风雨”,而且,内容还越来越复杂,重点也逐渐由“气球”转移到了“气球上残留的液体”,这不得不让人有点不安。但是话说回来,这年头不安也没用,毕竟该来的总会来,躲也躲不掉。就好像一个很老的笑话里说的:一个人去算命,被告知下个月要进医院。他甚是紧张,便开始吃各类营养品,药物,避免疾病,还从此不上街以避免意外事故。可是,最后,他还是如算命先生所说得被送进了医院,原因则是药物中毒加缺乏运动。由是说,天底下的事情有了前因就必有后果,一环扣一环,只要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就是,不要过多考虑。在数学课上,我主要做三件事:睡觉,睡觉,和睡觉。但我仍然从数学课上有所得:那便就是,在此以前,我一直认为大家倡导的“减负”是一件好事,到了中学,上了他的数学课,我才明白,原来减去一个负数等于加上一个正数。李小龙又站在了讲台上,开始了他从“中医研究院”学来的,专治失眠的“医术”。不过,这话只是对男生说的,至今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,只要他一站在讲台上,女生们就算三个晚上没合眼,也能打起精神来。这或许和以前的一个总结有关吧。记得有人曾经说过,男人在做性梦的时候,总是梦到些与自己无关的女人,而女人则总是梦到与自己有关的男人。我自身而言,至少能证明这句话的前半部分是对的,我也没有方法和胆量去证明后半段,但我发现了一个类似的规律:男孩子总是在看不到心仪的女孩子时犯“花痴”,而女生则总是一面看一面“花痴”,估计这也就是为何我班女生的数学成绩远高于男生的原因吧…“那么…今天,我们继续学习数学的公理体系…今天,我们要学习的是——同一平面内的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…”一个学生举手后提问,“老师,为什么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相交?”“因为它是公理。”“可是老师,有人尝试过将两条平行线永远延长么?”“因为它是公理,所以我们不需要将两条平行线永远延长。”老师停顿了一下,点课代表的名字,“李思量,你能不能重复一下什么叫公理?”“公理,就是不需要证明的定理。”课代表回答的语气如长江流水,似风卷残云。“很好,”李小龙停了停,“还有什么疑问么?”“没有。”虽然那同学的眼神中仍然是和最初一样的不解,但也只好坐下了。直到那时候,我才发现,原来所谓的科学,都是建立在一些不能被证明的东西之上的。而我们所在做的,只不过是在拿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东西,去想方设法的“谬论”出另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东西而已。所以说,与其“使出吃奶的力气”去盖一座空中楼阁,倒不如什么都不干的好。这样,我便又找到了一条拒绝受教育的理由。咳,其实想想,如今的教育,有我这样的学生也真是倒霉,要教我东西不说,末了还要被我拿来解闷儿。不过,话又说回来,如今的教育,有我这样的学生也是他的幸运,因为我能帮他查明病症,找到病根儿,只不过,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他真相了——因为“他得的是绝症!”突然间,广播的声音居然响起来,“请初二(4)班的班主任李老师到校长办公室,有急事。”霎时间,教室里一阵骚动!同学们转瞬之间开始因为这个奇怪的广播交头接耳,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我即将沉睡的大脑也感觉像是被电击了一下,好像那广播是电流通过我的大脑发出的。电击随后带来的,是紧张。往常倒不是没有过叫走老师的广播,但从来没有紧急到要在上课时立即到位的,因为什么事情呢?会不会和早上发生的事情有联系…倘若有,又会是怎样的联系,脑子里越想越乱,眼球随着思路的单向移动,也早就滑到一边去了…不过李小龙倒从不失帅哥身份,显得很沉稳,“那…这样吧,大家先自己看看书,回来我们再继续总结后面的定理…”说完话,他也便一头雾水的冲出教室,朝校长室的方向走去了。自习课,有一种自习哲学。那便就是在自习时,什么都应该适度。也就是说,我们既不能在自习时显得太安静,避免讲台上的班干部没事儿干,觉得没有成就感;也不能在自习课上太闹,以防把老师招来,最后大家都得打一通笔仗,也就是写检查。同样的,我们若是在自习课上还规规矩矩按排好的座位坐,难免别人说这一代年轻人没有开创精神,死脑筋,而假若大家都满世界走动,打闹,恐怕又会被骂是“有组织,无纪律”,最后还是一通笔仗。所以说,上自习课时,讲究的就是“一瓶子不满,半瓶子咣当”,“半斤八两”,玩儿闹得恰到好处,以为妙诀!我,天狗,丰子正是本着这种自习哲学,在班干部的同意下,悄声将座位换到了一起。三人基本没什么沟通,就都决定要去校长室一探究竟。偷听校长室内的谈话,听上去是一件非常悬的事情,其实并非如此。因为我们学校的校长办公室有个特点——它是盖在3层的男厕所边上的,更有意思的是,厕所和校长室之间那堵墙正好是整个教学楼最薄的那堵。有人说这是因为男生经常在厕所里搞小动作,这样有利于监视,不过,我们倒更倾向于说校长大人有一些特殊的爱好…校长大人依然穿着那件四季不离身的军装,一枚明显退色的毛主席头像挂在胸前,他这件装束,是为了表现对信仰的忠诚;而他的头上,却顶着一个中国古代文士戴的礼帽,以展现自己的大儒身份,虽然他这身打扮及其怪异,但他却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完美的组合,完美的创新,并常常以此自夸对信仰和大儒身份的“处理得当”。其实,这年头大家谈得“创新”往往都是这种不伦不类的组合。比如说人家好好的墨西哥鸡肉卷,你非得整出点什么京酱口味,你以为你刚在美国打娘胎里蹦出来几十年就能冒充我们全聚德?知不知道,我们中国这5000年都文明到物极必反的地步了!再比如说最近这段时间,一个什么破电视台的新闻类节目广播员,由于其特殊的身份,在公开演唱了一首流行歌曲后就招来无数眼球,鸡犬升天似的。其实,要我说,你甭让报新闻的唱歌儿去,你要是让周杰伦拿着唱歌儿那口齿报新闻,保准比你那广播员还火,还创新!“那么,我们现在就开始谈话吧。”校长大人说这句话以后,总是习惯性的拿水杯敲击桌面,然后一筹莫展,心事重重的走到窗边眺望,“不得不说,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。”“不好意思,什么情况?”李小龙显然还对事情一无所知。“什么?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?”校长的口气变得越发沉重,重得大约比非洲象还重,“我就常说嘛,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。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,你看看,现在在我们祖国花朵的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,而你——作为他们的班主任,他们最敬爱的老师,居然还对此一无所知,真是令人痛惜,令人悲痛!”他喘了一口气,拿极其亢奋而嘹亮的声音说,“悲痛欲绝!欲绝阿!”李小龙也是学校的老老师了,自打大学一毕业,就来这里工作,所以,他对校长还是有些了解的。校长这个人,平素的一个习惯就是有事儿没事儿就给人做做思想教育,显摆显摆自己的“学识”和“信仰”。比如说有一次,一个学生因为一点儿小事儿打了同学一下,就被他从下午五点教育到了晚上十点。而且,谈话的内容横贯东西南北,上下五千年文明史,从十字军东征讲到了长征路上救人一命的“七根火柴”,从孔子的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,讲到了《圣经,新约》里的“你们愿人怎样待你们,你们也要怎样待人(dotoothersasyouwouldhavethemdotoyou.)”,可谓天花乱坠,天马行空,内容空洞得简直比黑洞还洞!抓住了校长大人的脾气,李小龙便打算顺水推舟,老老实实得接受批评教育,“是,我平时疏于对自己的严格要求,组织性,纪律性不强,平时工作也不认真,有明显的工作作风问题!”“只是工作作风有问题……”校长大人拿手指搓着水杯,仿佛在陷入思考。李小龙见了,忙说,“噢!生活作风也有问题…”“什么?你生活作风有问题?也就是说…那事儿是你干的了?”“您具体在指什么啊?”“你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?你说你昨天晚上都作了什么!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么?李小龙……不是……李广田阿李广田,我一向看你仪表堂堂,一表人才,真没有想到,你居然会作出这种事情来!看来你的生活作风确实很有问题!很有问题!很有问题阿!”校长大人稍微停顿了一下,“昨天晚上是你和一个班上的女同学最后离开的,对么?”“对…可是…”“不用解释了!解释就是掩饰,掩饰就是事实。我已经有足够多的信息了,你不用再向我解释什么了。我真没有想到,在我如此器重的教师班底里,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!你说你,一个单身男青年,而且又是一个深受女学生们喜爱的单身男老师,在学校夜深人静以后和女同学在关着门的教室里独处。而且还在次日的清晨,被人发现遗留下了绝对不应出现在学校里的东西,更糟糕的是,上面还有使用过的痕迹,你说,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么?”不知道为什么,他这段话说下来倒是一气呵成,没有喘气,也不用喝水来争取时间组织思路,像是提前预备好,说过几千遍了似的。“我…”李小龙说话的声音就能让人感觉出像茶壶里煮饺子。“不过,你放心…”校长大人的声音急转直下,又变得低沉起来,“作为学校的最高领导,我自然会为老师的职业形象和学校的名誉考虑,会采用紧闭封锁,密不透风的方针,和一切外来入侵势力周旋。形势是严峻的,任务是艰巨的,但是你大可放心,组织会帮助你渡过难关!那么,鉴于现在严峻紧张的形势,我建议你还是回家先避避风头,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继续任教。”“校长…”李小龙现在真是有口难辩了。“你还有什么可说的?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。你的课,由王老师全权代理了,班主任职位也由他代理了。回家好好反省,改过自新,多学习学习,还要就此事写一篇深刻的检讨,10000字,走吧。”什么叫做精彩的演讲?有人说,所谓精彩的演讲,就是能让人有坐过山车一般感受的演讲。而校长大人刚才那一篇可谓恰到好处了。跟随着他忽上忽下,抑扬顿挫的口气,我们的心情也不断由亢奋转向低沉。“这次真出事儿了!”丰子的口气像是五分兴奋带着五分无奈,显然还没有缓过劲儿来。“你是第一个进班的,”天狗看着丰子,想了想问道,“你们再拿到那个套儿的时候,到底是什么样子的?”听他这么说,我也连忙补充道,“最起码,是百分之百干净的么?”“当然!”丰子答得很肯定,“刚才那帮小子所说的那所谓的黄色液体,是把那东西吹起来以前,那小子弄了点胶水在上面闹着玩儿的…”“那这么说,校长认定的一切完全没发生过咯?”我问道。“废话!”丰子也装着校长的口吻说,“唉,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阿!”“去你的吧!”我和天狗同时推了他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