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,大家都沉默了,纷纷在记忆中寻找那一段为了姑娘、为了爱情玩命的激情岁月。座的男士们,有的已经结婚,有的有了女朋友,有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身狗。在大家都沉默的片刻,四张点了根烟,说:“我的故事都到了嗓子眼了,我先说吧。”我笑而不语,等着四张的下文。
四张并没有四十岁。我们二十来岁认识的时候,大家就管他叫四张了。当时,我们都在山东上大学。四张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叫何玉。
据四张说,自己和何玉从小穿开裆裤长大,一块啃过锅里的大腿骨,一块光着屁股洗过澡,更神奇的是,两个人生日只差两天,性格互补,血型一致,简直就是上天早就设定好的一对。四张说,在我还不知道男孩和女孩在一起可以生小孩的时候,我就想跟何玉生小孩了。
两个人从小在一起过过家家,玩过给对方检查身体的游戏,不论见到谁的父母都可以直接叫爸妈。四张跟何玉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一起,两个人一起经历了第二性征发育,长出喉结,胸脯耸起来,青春期的各种烦躁,在别人都早恋的时候,两个人还是单纯得像是初生婴儿。
高中时代,何玉出过一次意外,失血过多。四张不由分说地给何玉输了血。四张说,看着我的血通过血管流进何玉的身体里,我就感觉我和何玉血脉相通了。就好像,就好像我把我的基因输送到何玉身体里一样。跟做爱的感觉一模一样,有战栗,有晕眩,还有高潮。真的,不骗人。
最终,两个人去了山东两所相邻的大学,隔着一百八十公里。上大学是两个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分开,四张说,我就好像经历了一次连体婴儿分离手术,而何玉就是我的幻肢,我总觉得一转头就能看见她,可是真转过头,又发现她不在了。
真正的变故发生在一年后的情人节前夜。四张接到了何玉的一通电话,电话里,何玉不无娇羞地说,四张,四张,有个男孩子跟我表白哎,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啊?四张傻了,在四张听起来,这仿佛就是在问,老公老公,有个男孩子要跟我睡觉哎,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?
四张疯了,跳起来,念叨着,哎呀,我擦,我擦,我擦。四张外套都没穿,直接冲出宿舍,抄起自己的自行车,蹬上车就往外狂奔。夜色中的马路上,一个只穿着毛衣的缺货发狂地蹬着自行车,正在赶往一百八十公里之外的城市,问题是他要去干嘛呢?
四张说,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也去干嘛,也许是去灭口。四张发狂地蹬了一整夜自行车,从毛衣到内裤都湿透了,整个人冒着热气,像是一个瓦特时代的蒸汽机。到了情人节当天中午,四张终于赶到了何玉的宿舍,跳下自行车的时候,四张差点瘫在地上。
多年以后,四张回忆起来的时候,恨恨地说了一句英文:“Icannotfeelmylegs”
何玉从女生宿舍楼下来的时候,四张正用一种诡异的外八字站着,穿着毛衣,瑟缩着,像是刚刚从戒备最森严的监狱里越狱而出。
何玉惊得差点背过气去,你怎么来了?你外套呢?
何玉不等四张说话,冲回去,不一会儿,拿着一件女式的粉色及膝羽绒服跑出来,不由分说地套在了四张身上。四张继续用外八字的姿势站着,穿着粉色的女式及膝羽绒服,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,你答应了?
何玉一愣,什么?四张几乎都带了哭腔,你答应和追你的那个男人好了?何玉哭笑不得,我……我还没有。四张疯了,那你是准备答应了?
何玉沉默了一会儿,娇羞上脸,我不知道。哎,不过我问你,男生追求女生的时候,是不是脑子里都想着那个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