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情这东西不能慢慢生长，它要么死亡，要么迸发。比如我对一起从小长大的谭磊从没触电的感觉，第一眼看到高阳就爱上了他。我和高阳纠缠了八年。前六年是暗恋，后两年不如暗恋。从20岁到28岁，我用八年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，有些人不能用来爱只能用来怀念，比如高阳。他是舞台上的主角，我最好是台下的掌声。可我是冲动的粉丝，一下子跑到了台上。本应拥抱一下就微笑着下去，而我偏偏要和他同台演出甚至共同谢幕，结果，他烦了。高阳来学校进修那年，我刚读大一。宁姗带我去参加他们的聚会，高阳高大帅气，开朗活泼，是个“见人熟”，和谁都说得来谈得拢。我们经常一起打球看碟逛街，他的声音总是很大，笑声总是最响。在他的阳光里我显得很自卑。其实我不应该自卑，我学习好，长得漂亮，家庭条件优越，身边还有个帅哥谭磊一直在追求我。我自卑，是因为从小对父母言听计从，受极正规的教育。这让我在高阳面前显得拘谨木讷，呆头呆脑。谁也不知道，最安静的孙岷爱的是最闹腾的高阳。可高阳喜欢的是我的同学宁姗。而偏偏内向的我喜欢活泼的高阳，活泼的宁姗却喜欢沉稳的男孩。宁姗也有女孩子的小虚荣，一边在说自己不在乎高阳，一边却在喜滋滋地告诉我他追她的细节。她常说：“我才不喜欢他哩！”可突然有一天她承认了：“是的，我们是恋爱了。他追我一年多，我才答应他！”我呆住了。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有希望，等高阳对宁姗的感情慢慢冷却了，我再对他主动一点……没想到他们真的恋爱了。想要淡忘，偏偏偶遇他们两人逛街经常要喊我同去，我不肯，总说忙。我没勇气亲眼看到高阳和宁姗的亲密，怕自己会失态。想见高阳，我就在校园里装着与他偶遇。然后我们乐呵呵地聊天，我每次问的都是他和宁姗的事。“你们上周去木兰山好玩吗？”坦然得连我自己都看不到掩饰的痕迹。在他们面前，我永远是单纯的小妹。
读大三那年，高阳进修毕业重回单位上班。他父母催他结婚，高阳那年28岁，被23岁的宁姗一口拒绝。此前，我好几次听宁姗说高阳有点花心。这次高阳家人竟然不顾她还没毕业就让他们结婚，更是让宁姗反感。谭磊打电话给我，说想约我出去走走，我说走什么呢？人多灰多！脏！呆在家里吧！放下电话，我又接到高阳的电话，他和宁姗闹僵了。我应约去公园，听沮丧的高阳惆怅地说着他对宁姗的爱情。我一边为他惋惜，一边心里隐隐作痛：我在听我爱的人，说他对别人的爱。那天高阳拥抱了我，他说，我很喜欢这样抱着你的感觉。这是我一直渴望的拥抱，但我知道这不是爱……我忽然想起宁姗说他“花心”，我推开了他。我以为高阳和宁姗不会彻底分手，没想到他很快放弃宁姗，娶了父母同事的女儿。得知这个消息时，我大学刚毕业正在找工作。高阳住在武昌，我把工作找在汉口。我想人为地制造距离，就此将他慢慢淡忘。可是我们居然在街上碰到，高阳身边应该是他的妻子。我一点没注意她的模样，只记得她穿的裙子很花。宁姗后来说，知道吗？他老婆认定你就是他们的第三者！她说高阳硬吵着离婚，就是因为你！我笑了，我落寞地想，高阳要真是为我离的婚，就好了。关于高阳的消息，全部都来自宁姗。宁姗说，高阳迫于父母的压力结婚，婚后不久他就和妻子闹离婚，那时他妻子刚怀孕。高阳的儿子一岁刚过，他就和妻子分手了。“他来找我，可我有未婚夫了！”宁姗的语气里有些得意。我打心底妒嫉着宁姗。暗恋6年，梦想成真这次是我主动打电话约谭磊。他每周给我写一封信，我一封也没拆开。我把信还给谭磊：“我还是想像小时候那样，喊你磊磊哥哥！”谭磊说，“你不爱我没关系……别紧张，我们还是哥们关系！”这句话把我逗笑了。断断续续地，我对他讲了些关于高阳的故事。那以后，我想高阳，就找谭磊聊天。谭磊和我同年毕业，只是我参加了工作，他继续读研。每次我说到高阳，谭磊脸上都掩饰着不自然，但他仍鼓励我说下去。他说，“我爱你，所以希望你能过上你想过的生活，包括你爱高阳，我也接受！”我觉得他不可思议。那天，我竟然在路上遇到了高阳，他笑声爽朗，眼睛明亮一如从前，“孙岷，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和我联系？”我慌乱地应付了他几句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。几分钟的擦肩而过，我却像疯了。
我对自己说，我什么都不管了，他花心也好，没有结果也好，我一定要告诉他我爱他。我暗恋了他六年，不能再暗恋下去。第二天，我鼓足勇气约高阳出来，我用一下午的时间，向他说明白一件事，那就是我一直爱着他。高阳沉默着，连空气都紧张得安静了。好像过了很久很久，他感动不已地问我，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？”我眼泪汹涌。在他紧紧的拥抱里，我重重地松了口气。我们开始恋爱。高阳带我参加他的朋友聚会，带我去见他的父母亲戚。因为珍惜这份爱，性格沉静温柔的我学会去爱他的父母，爱他的孩子。母亲节我给他妈妈发祝福短信，他父亲生日我送去最好的蛋糕，还常常和高阳一起带他孩子出去玩……高阳的父母很喜欢我，经常打电话要我去他们家吃饭。一切来得那么快，我问谭磊，这是真的吗？我真的和高阳在恋爱吗？谭磊笑着点了点我的鼻尖：“是的，你是在恋爱！你看你都变漂亮了！”“可我父母不会同意的。”我失落地说，把头轻轻靠在谭磊的肩上。那天高阳喝醉了，我清扫他的呕吐物，给他洗脸洗脚，他抓住我的手说：“从没一个女人这样对我好。我发誓会让你一辈子都幸福！”我热血沸腾，我想我明天一定要去对父母说，我要嫁给高阳。不管他们怎么反对，我都要嫁！得知我要嫁给一个离过婚的男人，父母激烈反对。我把自己关在房里，三天不上班不吃又不喝。妈妈哭着求我，“只要你肯开门吃饭，我什么都答应你！”我兴奋不已。我和父母说好，这个周末我要带高阳来我家吃晚饭。我在恋爱，他在游戏那天我永远难忘。我去高阳家，他有事刚出去一会，家里的电话就响了。一个女人找高阳，我说他不在。她哦了两声挂了。半小时后她又来电，我说高阳还没回。她说：“我知道！我们现在在一起。我们呆会想来你家里玩一会，你不会介意吧？”我心里一愣，感觉来者不善。半小时后，包括高阳在内的两女两男来了。另外一对我认识，是高阳的一对情侣朋友。打电话的女孩很前卫，手里还拿着烟，她用挑衅的眼光看着我，问高阳：“这就是你老婆？那我们谁大谁小啊？”我把目光投向电视，内心波涛汹涌。我们都在等高阳开口，他却什么也不说。“说啊！你把我当什么了？”那女的找高阳吵，高阳极尴尬地低声求她别闹。他掩饰地说她：“你喝醉了吧？”
我极力忍着，冷眼看他们怎么演下去。高阳把那女的从我面前拉到客厅，她还在问她算什么，他还是要她别闹。那女的开始哭闹。丢下一句话：“我不会放弃的！”摔门而去。高阳若无其事地往床上一躺，说了句：“一厢情愿！”谁一厢情愿？我？你？还是她？我还没问出声，他却先声夺人：“你到底想怎么办？你好好想想！”问这话的应该是我啊。我的心真实地疼痛着，我为他绝食的那三天，他在和别的女人约会！我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底线，我给他半年的时间，半年他再不向我解释，我们就分手。半年很快过去，高阳没有任何解释。而我在他的手机上，无意翻到那个女人的号码，他们还在联系！而且，还有宁姗的号码。我约宁姗出来喝茶。宁姗还不知道我和高阳在恋爱，还没等我问，她就告诉我，高阳还在找她。“他说他对我从没死过心！他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答复他，我当时就答复了他，不可能！”那时我和高阳在一起都两年了。太可笑了！这两年我们是在恋爱吗？如果不是，那又是什么？过年过节，我们在他的亲戚朋友家出双入对，以准妻子准丈夫的身份，接受别人的玩笑和询问：“什么时候给喜糖我们吃？”为了爱，连女儿都没做好的我，宁可去当后妈。我投入满腔真情，他却在游戏人生。我喊谭磊去酒吧喝酒。半瓶长城干红已让我视线模糊，眼皮沉重。我告诉谭磊，我今年28岁了，我爱了高阳八年，可是我昨天和他分手了，“我把嫁妆都买好了……我在等他，他在等别人。你说他高阳是人吗？”谭磊帮我骂高阳。“他不是人！这么好的女孩爱他，我追不来求不来，他却不珍惜。孙岷，你对我也好残忍！”我一激灵，酒醒了一半，好像听妈妈说，谭磊已经被保送出国留学，而且就在这个月走。他说得对，我们都残忍，我们疼痛，却不后悔，甚至乐此不疲，奋不顾身。酒至正酣，我接到高阳的短信：在哪？我马上来。收到高阳的短信，我顿时忘了所有不快。我丢下谭磊，踉跄地推开酒吧的门。高阳的车正呼啸而来……